高锦潮:番瓜馉饳

苦夏季节,知了叫出的溽热,搞得人口干舌苦、心烦意燥得不思茶饭,作为一家之“煮”的妻子,见盘中菜蔬虽然不断地变着花样,但依然难唤家人食欲,便用番瓜馉饳(gǔ duò╱gǔ duo)来改善伙食。

番瓜,又名南瓜、饭瓜、倭瓜,每个名字都有其传说的来历。只是饭瓜之名,我觉得与人们当饭吃可能有直接关联,要不怎么会与厘不清的番瓜馉饳有瓜葛哩?

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这种面食是乡下人的“拿手活”,也是一种人人见了都发怵的主食。为了节省粮食,只能用瓜菜来充饥裹腹。进入夏季后,田野里只有薅草打耙耘耥这类的弯腰蹶腚轻巧活,且不时有雷雨撵着人们回家歇息。房前屋后的那些番瓜,见到如此天气可是满怀窃喜,它们借助烘烘高温和丰沛雨水的双重撩拨激发,如同放荡不羁的野马,在大地上恣意疯狂地纵横驰骋乱窜,交错的藤蔓与层叠的阔叶和金黄的喇叭花,给家家户户增添了蓬勃生机。那瓜秧头上的螺丝触须,可是攀爬高手,逮着什么就会用道道环状的丝须,将对方一圈圈地缠紧,好多的树枝藤蔓都会被它缠出圈圈凹陷的勒痕来。前庭后院、树腰篱笆与猪圈屋面上,葳蕤的青枝绿叶在瓜蔓编织下,变成了蓊郁的屏障,花开蕊艳招蜂惹蝶,一个个喜人的瓜妞顶着花朵转眼间便长大成熟。遇上了结在悬空的大瓜,主人还会用绳子将其兜住,否则就会因超重坠落。虽然在乡下时亲历了番瓜的几十年长势,对它却没有深入的了解,可能是番瓜馉饳吃得太多而生厌的原因。夏季的农事,没有重体力活,番瓜馉饳便成为家家户户厨房的老面孔。在地里做了农活回来,主妇们顺手从地里摘来一个大番瓜,这边洗洗切切放进锅里用葱姜油煸炒,那边就在加水开煮的同时,用盆和出老鼠坌子(有干面有小疙瘩),待锅中番瓜烀烂,边用勺子在锅里搅,边将老鼠坌子朝锅里撒,不长时间番瓜馉饳就做好了。

番瓜馉饳之所以不叫馉饳番瓜,是因为番瓜成为了主角,面须只是跑龙套的客串,斤把面粉,足以做出供七八只海碗一次次盛装的一大锅番瓜馉饳来。这种饭不只是省粮,还省油盐,如此一来,常吃极易致人嘈心。我的母亲几乎天天为之淌嘈水(胃肠里泛起的清水,张开嘴就像溪水一样缕缕地朝外淌。那时人们不懂,其实是长久以缺油寡淡的番瓜馉饳当主食造成的)。现在的人们之所以又把它当成了美食,是因为人们摆脱贫困走向温饱进入小康后,番瓜馉饳被淘汰出了寻常人家的锅台时间太长,久而久之不只是淡出了视线,甚至被人们遗忘了,而且随着老辈人的离去,制作方式也跟着他们进入了另一个世界,好多年轻人直接就不会做了。

黄瓜、丝瓜、冬瓜、葫芦……可以做馉饳的瓜类多的是,为什么人们单单就选中了番瓜?原因在于番瓜独特的甜面香酥,烂而成块,做出来有红彤彤的视觉冲击力,可以挑逗人们的味蕾。

其实,番瓜馉饳的制作不算复杂,但越是简单的东西,越容易复杂化,真想要做出一锅算得上绝佳的美食来,还是需要把控好几点的。首先要挑好番瓜,必须是又面又甜的,将其煸炸煮烂后,开始撒老鼠坌子,直至稠厚适中为止。面须撒多了,不只是会造成馉饳里面疙瘩煮不熟,更主要的是过分稠厚,变成了一勺子舀不动的面饭,那可是十分难吃的。必须稀稠适中,不能像稀粥,更不能一勺子舀不动。馉饳做好要出锅时,放进荤油,撒上少许胡椒面,喜爱吃辣的人,还可以挑一筷头辣椒酱,滴上几滴麻油,那便会在哧溜哧溜大口饕餮得满头大汗的同时,撑得肚大腰圆的如同大番瓜了。

番瓜馉饳盛入碗中,先别急着吃,那可是叮着嘴的滚烫,需要耐住性子等,必须等其热劲过去,否则容易烫伤口腔和食道。此时不妨敞开肺腑,先用鼻翼来享受弥漫在空中的馨香。馉饳里既有番瓜的香甜葱姜的鲜美,又有面粉带来的日月精华和麦子经过雨露的芬芳,加之猪油麻油的荤香与红缕缕的瓜瓤、青滴滴的葱绿、黄亮亮的姜丝及晶莹似玉的面糊訇然呈现,不由得令人垂涎三尺。吃上一口,那可是粘稠香甜中带着淡雅和咸趣,于五味汇聚中撬动出急不可耐的食欲。左一口右一口地到嘴到肚,不经意间就把一碗给吃了个底朝天,尤其是最后用筷子刮抹碗底时,那一下下从碗壁上划拉到筷头上的面糊儿,会让你的舌尖在啧啧啧地旁若无人响亮吮吸声中,体会到味蕾酷似在空中绽放的焰花那样满口生津。

(本文作者:高锦潮,来源:淮海晚报,图片来自网络,图文无关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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