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记忆里，小时候跟着母亲一起洗被子缝被子，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，所以印象一直很深刻。

那时候的被子，是需要手工缝合的，被子总共有三层，最上层是花花绿绿的被面，被面下面是被子的主体部分棉絮，最底下才是宽大的被套。用被套把棉絮和被面包起来，然后沿着被套与被面相交的边缘，飞针走线把上中下三层缝合起来，才算一床完整的被子，也才能正常使用。

到了要缝洗被子的这一天，母亲早早就起床了，快速地把家里的被子抱出来。第一项工作是拆被子，这也是一个技术活。要先准确地找到上次缝合打结的地方，解开绳结，然后轻轻地把细棉绳抽出来，以备后面缝被子的时候使用。这个工作我很喜欢，常常抢着做。看着结实的棉绳从被子上的一个个线孔抽出来，在手里变成长长的一根，真的很好玩。

这时候被子已经一分为三：棉絮是不能水洗的，就挂到屋前的木架子上晒；被套一般是用素色的粗棉布制成，要用上洗衣槌，水洗；被面的用料比较精致，只能用手轻柔地搓洗。遇上好天气，母亲总是要一次就把家里所有的被子都洗了。五颜六色的被面挂成一排，随风飘舞，别有一番风味。洗被子有个小诀窍，在洗被套的时候加入米汤浆洗，这样洗出来的被子不仅有一种淡淡的香味，也更挺括板直，在缝的时候更容易成形。母亲一件件连续地洗，我在旁边帮着递这递那，也忙得不亦乐乎。

到了下午，洗好的被面和被套就已经晒干了，母亲开始准备缝被子的工具。母亲总在屋前的晒谷坪缝被子，那里又宽敞又平整，是缝被子的好地方。母亲把整个晒谷坪打扫得干干净净，然后铺上一个很大的竹垫。被套很大，我和母亲分别站在竹垫的两边，先把被套拉开，整齐平放在竹垫上，然后依次放上棉絮和被面，再把被套的边整齐地折起来，包住棉絮和被面。清早被拆分的被子，这时候又成了一个整体。刚洗过的被子干净整洁，尤其是被面的大朵牡丹在阳光的照射下鲜艳浓烈，格外赏心悦目。

缝被子并不复杂，但在技艺上也有高下之分，母亲只用一条棉绳就能缝完一床被子，比起那些缝一床被子要用好几条棉绳，或者被面上针线缝得歪歪扭扭的，母亲绝对属于缝被子高手。母亲对自己的手艺也很自信，经她手缝的被子，针脚匀称，走线平直，看起来很舒服。我在旁边，看着母亲拿起针线，从一个被角开始，把针从被面扎下去，又从底下穿过来，针线在她手中上下翻飞，有如行云流水，一圈下来，正好回到起点，轻巧地打个结，一床被子便一气呵成地缝合好了。

到了晚上，盖着洗得干净整洁的被子，闻着被子上淡淡的米汤香味，听着外面起伏的蛙鸣，我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。

（本文作者：王科武，中学语文教师，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。原载于《厦门日报》城市副刊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