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崇德:改名的年代

1968年深秋,黄昏,几辆解放军拉练的军车,驶进掖县(今莱州)程郭东二公里处一个村子。指战员忙着安排司令部、伙房,架设电话线。首长看到村大队部挂的牌子与地图上的村名不符,严肃地批评了参谋。原来该村多数人家姓蒋,“文革”开始,为了仇蒋、反蒋,将村名“蒋家”改名“红卫”,以致出现了上述的误会。

在当年,像这样改名的村子不是个例。掖县西南部烟潍公路旁的神堂村,被认为有浓厚的封建迷信意识,属于四旧(旧思想、旧文化、旧风俗、旧习惯)之列,也争先恐后改名红卫。龙口市区东面的一个村子,相传古时发现一龙骨化石,认为此处乃风水宝地,所以先人定居于此,取名龙化村。“文革”初期为追风潮、赶时尚,改名“东风”。一开始,有些人不习惯,甚至抵触。因为若干年前,这里一夜之间,狂风大作,飞沙走石,吞噬了数十亩沃土良田。从此人们对大风恐惧、厌恶。他们不知道“东风压倒西风”的政治意义,更不知对“东风”反感的严重罪过。经过追究,他们多是老贫下中农,批判了几次,便不了了之,村名“东风”沿用了十多年。

那个年代,有些单位、部门也纷纷改名。掖县西南的土山盐场,是胶东大盐场之一,老辈就叫土山盐场。盐是掖县出口的大宗物资,“土山盐”在各地也有一定名气。当年改名东方红盐场,还举行过不大不小的挂牌仪式。从此盐场前面冠以“东方红”三字,盐也不再叫土山盐,而称其为东方红盐,有点别扭。不巧,这一年降雨多,盐产量减少。有人背地议论“朝(zhāo)红红到顶,下雨下满井”、“朝红不出门,夜红行千里”的气象谚语。东方红,即朝红,所以下雨多。本是茶余饭后谈笑而已,结果被认为反革命,揪出来多次批斗。非逼他们承认是“三反分子”不可。

当年,各地也有不少学生、职工卷入改名狂潮,纷纷贴出改名声明。什么忠东、敬东、捍彪、卫彪、文革、立新、王青、赵青等铺天盖地,而且出现过笑话闹剧,有的激进到极点,竟然叫“破旧”,没几天觉得不雅,又声明改名,等到林彪事件发生后,捍彪、卫彪们急急忙忙又再改名。

意料之中,也曾经有学生写大字报,质问笔者为何还不改名。我立刻郑重回复:“老三篇”首篇就是《为人民服务》,要大家学习死得重于泰山的张思德。学习张思德,崇拜张思德,何过之有?

一个地名,往往与经济、地理、历史和军事有着密切联系,轻易不宜改动。当今仍有忠东、文革等人名,恰好可以提示我们曾经的一页历史。

(本文作者:张崇德,摘自《烟台晚报》2013年5月20日24版——烟台街,图片来源:网络,图文无关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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