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琴:一年年的栀子花

     01     

春末夏初,总是要与栀子花有场纠缠。

心里是爱这洁白又芳香的栀子的,但几年过来,发现这份爱的呼应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,全凭运气。

今年四月份买了两小盆水培的栀子花。摆到阳台木桌子上的时候,已经有一个花苞,可这个花苞实在淡定,哪怕我天天看日日盼,足足两个月后,才慢慢绽放花朵。这一朵真是美妙绝伦,因为再也没有第二个花苞出来了!

等待磨人心气。这一生中,有多少时间都是在等待中?焦急无用,忧伤无用,郁闷无用,等来就好。等得来的,都是值得。

可有时候,运气好到不需要这么巴心巴肺地等,比如大前年的栀子花。

春末新栽了栀子花,叶子油绿油绿的,花苞多得数都数不过来,开出的花一朵接一朵,又大又白,花瓣像质地厚腻的缎子,美得不像话,那香气是真真的浓郁扑鼻。就把它放在电梯口的走廊窗户下,谁一出电梯或只要电梯门打开,都要被惊艳到。上午有阳光洒进来,能亲吻到每一朵花的脸庞。每一口呼吸都是香润甜美的,是初夏清风沉醉的欢愉,爽极了。

     02     

前年的夏初,也买了两大盆的大栀子花,枝头长满了无数花苞的栀子花。

浇水,晒太阳,没几日就次第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,香气扑鼻,美得夺目。

然后白色的花一朵朵变成黄色。一盆花上,三代同堂,五代同堂,由它们热闹了去。

这若是换成其他的花,我是很不喜欢这样子的,年老色黄,开时极美,败时极丑,不能矜持到老。美人一旦迟暮,连自己也不拿自己当回事了,一身残脂败粉,破罐子破摔的没骨气。

但因为是栀子花,老了黄了,也不觉得不好看,实在是因为它的香气太浓烈太饱满。好比一个风尘女子,人家老是老了,色也是衰了,但是人家有故事啊。而我们又多么想听故事啊。

然后是去年,买来时的栀子花花苞多到数不尽,可是怎么也开不了花。这算怎么一回事呢?明明满目的花苞啊。去问店家,店家说这些花苞都是用激素催打出来的,所以,它只会掉落不会开花。我是很想问他一句的:那你都知道这样,为什么还卖给我?

可我知道自己是永远辩论不过这些做生意人的。终究是张了张嘴,没说出口,因为他定会说,他也是从别处进货来的,他是没错的。无非如此。一个人如果认定了自己永远不会有错,又有什么好说的?说了只会徒增自己的烦恼。快速偃旗息鼓、不战而退是我这样的中年人的自保之法。

     03     

然而对于夏初一定要有栀子花的念头也没有那么容易就去掉的,这个东西就叫执念,每一个活得津津有味的人都是因为有执念。于是这一个夏天都东张西望的。

果然,很多路旁其实是开满了栀子花的。走在上夜班的路上,风很凉,白色栀子花在低矮处散发出香气,有世情俗爱的音乐跟在身后。花对面是繁闹,这边是寂静。

当然还要大费周折地找一处公众号推荐的栀子花地。顶着淅淅沥沥的雨,一路寻去,几十公里后,终于看到了那种臆想中的场景:

满坡的栀子花开了。初夏随洁白的香气翻过山头而去,策马未归的少年,在遥远处伫立凝望,四季起伏。

说过的话,像开过的栀子花,都黄了。初夏的白裙子,染了风一阵雨一阵,渐渐变得温存。

这是去年的某一天。今年没有。每一年都有每一年的心情,每一年的行为,每一年的活法,无法重复。

今年是想到了在网上买,买了好几次的栀子切花,虽然香,但都是短短的花枝,像是卖家从哪个路边或花园的角落里偷剪过来的。然后有一次买了荣县的栀子花,花又大又白枝又长,真是太美好了。因为这款栀子花,我知道了荣县。这一捧栀子花放在家里许久,颜色一点点地变黄,花型一直很美,花香一直浓。让我发现,栀子花黄色就是正常的,并非一定是白的。

今朝有花今朝赏,不知明日几时又开会。人生,不是把时间浪费在玩花上,就是浪费在开会上。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花钱上,就是浪费在赚钱上,其实都是一个样,没有高低好坏之分。

(本文作者:汤琴;文章来源:温州日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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