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你阳光凶猛

当我撕下最后一页日历,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,阳光正从窗户穿透进来,像一面巨大的镜子,晃得人眼花。尽管时值冬天,却恍如初夏。

很长一段时间,我常常想起“阳光凶猛”这四个字,就像从泥土里长出来的草,不经意间就有一人之高。我也诧异,为什么用“凶猛”来形容阳光,而不是用“灿烂”“炎热”之类的形容词。后来,读到阿乙的《阳光猛烈,万物显形》,感受到他的巨大的坦诚、敏锐与坚韧,他的一些想法,与我有某种程度的契合。于是,“阳光凶猛”这几个字再一次在心里扎根。

事实上,我觉得用“阳光凶猛”来比喻或照亮我们已经过去或即将来临的生活,颇有哲学的意味。比如,刚刚过去的岁月,对我而言,就具有一部电影或戏剧的色彩。当然,我不会描写曲折的情节本身,只会借助一些场景来刻下生活本该有的模样。

冬天虽然寒冷,我也觉得阳光是竭尽可能地“凶猛”,驱逐我们对寒冷的恐惧。当然,也可能只是浅浅的微笑。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我和朋友小聚后,踏着没到膝盖的积雪,顶着撕碎一切的寒风,走在无人的小巷,回到小区楼下。当时,正是除夕之夜,烟花璀璨。突然,我就有流泪的冲动,于是默然地坐在楼梯口诵读《北京北京》的歌词。本来酒量不大,加之极度沮丧,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。第二天早上,家人告诉我,是深夜11点多对门邻居夫妻俩把我扶上楼的。也幸亏他们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但这些事,邻居从来没有告诉过我,见面也只是浅浅地微笑。后来他们搬走了,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之中。从此,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风雪,我都会想起邻居浅浅的笑容。他们的笑容对我来说就是冬天的阳光,让曾经心灰意冷的我,感受到温暖和力量。正如阿乙所说:这个世界有一些人躺在泥泞里,看着生活把自己踩扁,而有些人拨开雾障告诉我们,人有活在云端的可能。

阳光在冬天让人珍惜,在夏天却被有些人厌恶。他们厌恶夏天的阳光,就像厌恶一只苍蝇。我却认为,夏天的阳光,才真正称得上“凶猛”。我总认为其实那不是阳光,而是一头色彩斑斓的豹子。它从蛰伏到狂奔,四蹄生风地掠过大地,它的力量与速度撼人心魄。事实上,被它磨炼过的人,也拥有豹的意志。电影《战狼》中,炎热的阳光下,冷锋黝黑的面庞、敏捷的身手、坚强的意志感染着我们,唤起我们内心的英雄情结和民族血性。事实上,文化是一种精神价值,但是如果不伴随着力量,就会走向衰败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我们需要“狼性”,也需要夏天凶猛的阳光。夏天来了,每次看到那些“全副武装”的男人,我总会想起在阳光下不断腾挪的冷锋。

至于春天或者秋天,那是诗人、小说家们描写最多的季节。事实也是如此,春天或者秋天总会有山河丽景,一株小草、一朵小花、一条小河都会让人留恋,来自天空的阳光和来自大地的雾气相互依恋和缠绕……时光荏苒,许多在城市里被浮躁困惑的人们,一到这样的季节,就到处寻找一方景致来聊以慰藉,也可说是逃避。

我也喜欢这样的季节,高耸的群山、绿色的绸缎,丝绒般的感触,让人无限安静,不去想那些浪花之下的暗流。而当我看到从天空洒下的阳光时,就猛然惊醒,我知道那是一只豹子,它现在是温和的、柔软的,但它也会张开利爪,摇着尾巴,嘶吼着腾空而起。也许,它并无恶意,它只是想唤醒你内心的原始动力。我也深信,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都住着这样的豹子,骨骼里蕴含着这样的力和美。尤其在岁月静好的时候,我们要时时看看天空的阳光,领悟豹子深邃的眼神。

新年已至,此刻,望着万家灯火,我给自己写下这样的赠言:祝你阳光凶猛!

(本文作者:谷昭,文章来源:淮安日报,图片来自网络,图文无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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