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9年往事刮台风散文

自然界的台风,是洋面上聚积的湿热空气大规模上升,周围低层空气趁势向中心流动,形成了空气大漩涡,能量的蓄积带来了狂风暴雨、大潮巨浪;台风来临前夕,总是丽日高照、风平浪静,莺歌燕舞、热气腾腾。在社会群体中,众多矛盾在“先礼”面前无所畏惧时,“后兵”则登堂入室。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,量变引起质变,积蓄成“台风”横扫一切“牛鬼蛇神”。它在到来之前的情景倒与自然界有相似的异曲同工。不过,它的成因是人为的,往往很难预料何时在酝酿着暴风骤雨。

刚下农村,省、州、县、社几级政府都要求知青“政治建户”——也就是要用革命思想武装集体户。措施有大一二三四小一二三四里面还夹杂着ABCD,密密麻麻两大张。相比之下,我们从上海带过来的政治法宝,诸如早请示晚汇报、唱语录歌、背“老三篇”、贴革命标语等已经落伍。

光凭嘴巴已不能完全表达“三忠于四无限”的革命激情,只能调动周身的筋肉血脉才能显示出一颗无限忠诚的革命红心。能歌善舞的朝鲜族充分表现出本民族的才华,将“忠”字推广得高山流水千家万户一派震天动地:社员出工跳忠字舞,收工跳忠字舞,开会批判跳忠字舞,接亲送友也跳忠字舞……跳得好坏还是大寨评分的条件之一。因此,谁也不敢懈怠。

生产队推选妇女队长信淑来教跳舞,要求我们尽快学会,否则,不会跳舞岂不影响出工干活甚至探亲访友?舞倒是不复杂,双脚只要不停地走圆圈就行,主要是手上的功夫:或上升至头顶;或弯曲于胸口;或手心朝上向前伸直;或单臂斜举、腾出左手捧宝书……随着“拉索米拉索米来索、米米来道米来道、拉——拉拉、米拉米拉、拉——拉拉、米拉米拉”的重复旋律,不用一顿饭的工夫,准会。

但是,有几个调皮的知青,别人垂手他抬手;别人挺腰他下蹲。信淑跳得满头汗,这几个还说没学会。休息时有个人偏说漏了嘴:……多学几天吧,着什么急呀?跳舞总比干活轻松!我们几个年龄大一点的知青马上严肃起来:这是对贫下中农的革命态度吗?这是对毛主席的赤胆忠心吗?如此上纲上线,大家一声不吭,乖乖地跳会了忠字舞。

为了显示“政治建户”结“硕果”,出工不但跳忠字舞,还要增光添彩:由小朱打头举着大红旗;小潘双手端着毛主席像;后面有人扛着语录牌;其他人则一律手捧红宝书,整齐地唱着“世界是你们的,也是我们的,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……”一路雄纠纠气昂昂地穿家过户直奔田野,简直就是游行赶庙会。引得村里老奶奶们一大早就坐在碾子旁等我们出工。然而,我们往往顾了政治道具却忘了生产工具。打旗的、扛语录的、端主席像的,这几个人的工具一般由别人代劳,恰恰又是最容易忘了的。末了,还得从田间跑回来取,致使大寨评分时扣了工分。于是,谁也不愿意打旗端像扛牌。这支红色的队伍没到个把月就偃旗息鼓,忠字舞也随着农忙花谢水流。

为了坚持“政治建户”,县里召开知青会交流经验。记得有一个集体户讲用时说:为了统一“是政治学习重要还是吃饭睡觉重要”这一问题,竞然不吃饭不睡觉地争论到凌晨五点钟;还有一个集体户讲用时说:知青身上有没有蚤子是检验真革命还是假革命的试金石,因而,堂而皇之将蚤子誉为革命虫。军分区有个参谋也来即兴发言:……丽日高照着明镜似的水田,知识青年与贫下中农在挑秧插稻战天斗地,热火朝天的劳动号子深深地打动着我的心灵……突然,一丝邪音渗透进了这革命的氛围中,是那样的刺耳那样的不谐调。再仔细一听,原来是个别知青在田间唱着“洪湖水浪呀么浪打浪”这样的靡靡之音……同志们,可不能放松警惕哪,知青反修防修任重道远哪!

正当我们对参谋的敏锐政治嗅觉和热情洋溢的文采表示敬佩时,不出一个月,便传来他因和文工团女演员有生活作风被撤了军职,转业回了农村。一时叫我们大惑不解。

实际上,插秧大会战哪有参谋描述的这般诗情画意?本来延边六月份插秧是风调雨顺的最好季节。极左思潮也不知从何处“引经据典”,硬要批判“插六月秧”,硬是要提前“插五月秧”。如此,水田里的施肥、耙地、平田、筑埂等活计在四月末都得干完。四月份的延边还常飘雪花。凌晨三点起床去田里干活,水面上还结着薄冰。平完地的水田又不允许穿套鞋,也没像当地人那样在腿肚子上缠块塑料布。激棱着伸腿下水将薄冰破开的一瞬间,牙关往往要咬多少下才下得了决心!不知有多少人为此得了关节炎、落下了终身的妇女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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